高原美文：别了大个站长|益西强杰

32100000 · 发表于 2019-6-15 07:2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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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花开，聆听西藏
སྐལ་བཟང་མེ་ཏོག་གི་འཛུམ་མདངས་འཕྱུར་འོང་།

别了，大个站长

别了大个站长

石头把妈妈搬进新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柳园运输站那张“全家福”认真真真地挂了起来。坐在中间的就是无人不知的大个站长。看着他慈祥熟悉的笑容，一幕幕又在石头的脑海里浮现。
大个站长参加过解放战争的淮海战役和抗美援朝的上甘岭战役，至今身上还有十多块弹片没有取出来。调藏前是某县的团委书记，正团职干部。
在石头的记忆里，格尔木漫山遍野甚至家里的被窝里、水桶里、碗里、水杯里都满是沙子，风更是无处不在，有时候像刀子一样割着人的脸。
所谓的运输站，也就几间铁皮房子围了个院子，院子里种了几棵北京杨。运输站负责大部分进藏物资的中转，但是小站的物资供应却不是很丰富，大米饭、红烧猪肉罐头和土豆几乎是每天的标配。偶尔有个大白菜或者萝卜，那就相当于过年了。
第一次见到大个站长的时候，石头才三岁。有一天黄昏，大个站长来找爸爸，可是爸爸不在。见到石头这个小不点，大个站长很惊讶，然后赶紧从裤兜里摸出了两个糖果，塞到他的手里。石头说，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最甜的糖，他吃了一颗，另一颗留给了妹妹。
1958年，大个站长两岁的儿子铁蛋儿也来到了站上，很快和石头成了朋友。后来，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甚至差一点就一起参军。1972年，石头去当了汽车兵，退伍后接过了父亲的方向盘，变成了一个职业驾驶员。铁蛋当了三年的知识青年，后来当了电厂工人，再后来考上了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拉萨工作。

有一次，石头送货物到拉萨，两个人坐在铁蛋的宿舍里围着一个铁皮炉子，就着花生米，边聊边喝，一晚上干掉了4斤白酒。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摇把”在哪里，石头都找不到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青藏公路路况很差，有多地方不仅是搓板路，而且经常会遇到暴风雪。解放牌卡车车况更不敢恭维，熄火、漏油、结冰随时都有可能罢工，所以当时会开车就必须会修车。否则，在路上遇到突发情况，如果碰不到车子和熟人，因高寒缺氧和饥饿冻死的人不在少数。爸爸也是那年出去就没有回来。
那时候，大个站长给站上定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只要有人出车，站里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有时间都要来送。要出车的司机站成一排，大个站长要给每个人敬一小杯酒，然后所有人鼓掌，亲人们抱在一起，然后司机们就雄赳赳、气昂昂地上路了，真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那次，石头的爸爸开车送大个站长去日喀则樟木口岸参加友谊桥的剪彩典礼。回来的时候在唐古山遇到了暴风雪。很快路就看不清了。只能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停下来。车子也不敢熄火，因为一熄火，车子里的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石头爸爸怕把大个站长冻着了，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到凌晨四点的时候，大个站长被冻醒的时候，车子已经熄火了，他喊石头他爸，却没有人答应。摸了摸鼻子，还有气息。大个站长就看着路边的电线杆，背着石头他爸朝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有几次，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大个站长又爬起来，继续走。快天亮的时候，终于到了一个道班。听说有人病倒了，所有的人都起来了，有的人忙着生火，有的人忙着把雪融化成水，有的人开始打酥油茶。石头他爸醒来过，但是很快又陷入了昏迷，下午四点多带着无限的眷恋永远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大个站长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着石头，他说：“站上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未来的希望，我们要呵护好！”。
有一年石头也因为暴风雪被困在不冻泉一带。大个站长知道后，带着一个推土机，后面跟一台油罐车。边推边走，走了三天才把石头他们几个救了出来。

石头娶媳妇那年。大个站长足足拿出了三个月的工资给石头买了当时格尔木最好的家具。不仅对石头，站上不管谁家有事，只要大个站长知道，都会千方百计地去帮忙。

大个站长当了三十多年的正处级干部,在西藏工作了27年。先后调到日喀则和拉萨，后来内调回山东。他为藏族百姓做了许多的好事实事，然而最让他牵挂地依然是他魂牵梦绕的运输站。
去年，自治区为格尔木交通运输系统的遗孀们修建了专门的小区。分到房子那天，所有的人都哭了。他们激动地把房子的照片拍了发给大个站长。
大个站长在视频中高兴地说：“我为你们高兴！祝福你们幸福安康！，我现在身体不行了，真的想再回去看看你们，看看那些牺牲的战友们，以后我死了，我让铁蛋把我的骨灰撒在昆仑山上！”
大个站长去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站里能来的老同志都来了。大家坐在一起，面向东方，足足向老站长默哀了三分钟。
石头紧紧地咬着嘴唇，眼泪夺眶而出，因为他再喊“站长伯伯”，已经没有人豪爽地答应并哈哈一笑了！

编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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